
01
一个985硕士选择去开摩的,一个本科生白天跑代驾,晚上通宵洗车。中山大学研究生毕业,大一过英语6级,裸考过专业英语8级。开着租来的电动摩托车,戴着20块钱买的两个头盔,每天早上7点开始,挤在上班的人潮里,满城拉人。白天代驾,晚上洗车的本科生,叫刘淑仙,是个26岁的姑娘。这个专业,很容易让人联系到互联网、计算机那些前途光明的工作机会。但因为用料讲究,导致收支不平衡,前前后后亏损了20万。为了还债,她每天中午12点到晚上7点到处跑代驾,收工后紧接着又和朋友通宵摆摊洗车,直至第二天早上6点。在他们身上,我看到普通人生活的不易,和在低谷时卯足了劲往上爬的坚毅。“作息颠倒,透支身体,过不了几年,你的同龄人就会抛弃你。”杜洋的儿子在读小学,有同学家长看到他开摩的,告诉了自己的孩子。孩子间又互相一传,导致杜洋的儿子回家吵着说,再干摩的,就不理他了。刘淑仙的洗车摊刚开业,有曾经的同学来洗车,对方甚至为她难过得哭了出来。在所有人眼里,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,怎么能干这么一份“不体面”的活计。可我们不知道的是,于他们而言,这不是“要不要”的问题,而是“能不能”的问题。

02
2014年开始创业,2017年又开了自己的培训学校,多年的打拼,全在教培行业上耕耘。站在曾经的培训学校门口,看着一车车被拉走的桌椅,脚边放着打包的行李。中年,就是一个不管自己被风雨淋得有多狼狈,也要拼了命给全家人打伞的年纪。杜洋一时间看不到出路,只能迅速抓住救命稻草,哪怕是小钱,哪怕权当过渡。“我不丢脸,如果我什么都不做,在家呆着,那才是浪费学历。”洗车的刘淑仙,出生在单亲家庭,家里条件很差,没有自己的房子。从小在亲戚家寄人篱下,桌上有好吃的菜,她再想吃,也学会忍着等别人吃过再动筷。母亲再交过男友,但对方不止游手好闲,还动不动把母亲打得鼻青脸肿。早点独立挣钱,为母亲遮风避雨的念头,早早刻在了懂事姑娘的骨子里。自己只是民办大学毕业生,没有足够竞争力,如果像别人一样进小公司,按部就班工作,也许只能勉强养活自己。之所以现在选择代驾和洗车,是因为成本不高,只要肯拉下脸,把车开好、洗干净,至少每天的收入都能很稳定。“苦着苦着,万一甜了呢?万一不甜,就再努力,一定不会放弃。”原来,关掉学历和文凭的滤镜,他们不过是两个为生活攥紧拳头的普通人罢了。我们总是笑别人活得不够通透,眼光不够长远,格局不够大。我们没有幼年饱尝贫穷的滋味,没有中年体会失业的慌张。能够用更轻盈、更优雅的方式活着,只是因为,你比他们幸运而已。
03
之所以专门写写这两个人,是因为一种由来已久的风气:我们太爱谈意义、价值、层次这些高大上的东西,但凡被物质和金钱束缚的人生,都觉得俗气。“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急躁了,整天只想着赚钱,应该把精力更多地放到公益或探险上去。”有人能不急着赚钱,不急着买房,到处见世面,实现自我价值,有人只能为一日三餐打拼;有人能安心地读书,拿各种文凭,找个喜欢的工作,一边享受生活,有人只能打几份工,疲于奔命。可当你撑着伞,闲庭信步,嘲笑那些狂奔的人太狼狈,不懂得慢下脚步赏赏雨。3年前,华中师范大学教授戴建业,把阳春白雪的古诗词,教成了幽默段子。走红两年后,戴教授开始写书、接受采访,出席各种演讲、活动,甚至开了直播。“我承认你课程很好,但你这样疯狂捞金,有一个文人学者的风骨和风范吗?作为知识分子,更应该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吧?”这才知道,那阵子他到处“接活”,是为了救他太太的命。除了药,还有看病、住院的费用,每月医药开支七八万。原来妻子拿药时,因为手抖,一盒药全掉在地上,还差几粒找不回来,心疼到崩溃。戴教授轻声安慰妻子:没事,不就是一颗药吗,多大点事?这一次,当钱成了急需品,戴教授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。“很多人批评我到处赚钱没有文人风骨,可如果丢了妻子,我要文人风骨做什么?”看到别人慌慌张张,只为图碎银几两,别妄加指责,别嘲笑奚落。
04
第二天早上,趁着整座城市还在慢慢苏醒,他骑车又来到这里。“看万山红遍,层林尽染,漫江碧透,百舸争流。鹰击长空,鱼翔浅底,万类霜天竞自由。”这画面,像极了那个工作间隙,在送餐地弹钢琴的外卖小哥。他是37岁的李瑞丰,成为外卖员之前,他曾有更体面的过往。音乐干不成,他又转去影视行业,抱着吉他去闯荡横店。但疫情影响,他等不到开拍的新戏,不仅没收入,连吃饭都成了问题。“断粮”两个月,他不抱怨也没逃走,干脆先送起了外卖。毕竟,比梦想更重要的是吃饭,只要赚的是干净钱,就坦坦荡荡,理直气壮。但李瑞丰说:“靠自己的双手挣钱,为什么算丢脸呢?”手心向上的人,看上去高贵,可要么习惯索取、得到,有着殷实的依靠。但手心向下的人,懂得在任何时刻,伸手抓住自己想要的。这样的人,即便姿态看起来不那么优雅,却是真正的体面。